揭阳宣判特大入侵政府网站制贩假证犯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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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判现场
　　桥接政府人事网站，制作非法链接，让办假证者能查询到证书编号，从中牟利。一群初出茅庐的80后、90后以此为“商机”大肆敛财。但假的始终真不了，9月3日下午，广东省揭阳市榕城区人民法院对公安部督办的该起特大入侵政府网站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犯罪案件进行一审宣判，罗庞洁、韩洋洋、陈支农等13名被告人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到七年不等。
　　13名被告人户籍横跨广西、山东、湖南、宁夏、河南、江苏等8个省份，除了陈支农和陈小明之外，其余被告人都是80后甚至是90后。年龄最小的是许海彬，他是1993年10月出生的。
　　2011年12月8日，揭阳市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局人事考试中心办公室主任许伟鹏在对该局的“揭阳人事考试网”定期维护巡查中发现异常。在网站公告栏处的2008年专业技术人员资格鉴定栏目信息，被人为修改链接到了非法网页，用户一点击便跳出“专业资格验证”的窗口。
　　“我们网站从未开放查询验证的功能，怀疑是被人植入计算机病毒发布虚假信息。”已发现有考生上当受骗，许伟鹏当即向警方报案。12月22日，在粤苏两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警方在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麒麟镇成功端掉了以吴某中（另案处理）为首的长期以南京长鑫园教育咨询有限公司为名的一个制贩假证窝点，当场抓获犯罪嫌疑人7人，涉及假证件种类达44种。
　　公安机关侦查发现，吴某中团伙在短短5个多月时间里非法获利高达50多万元，入侵政府人事网站73个。据他交代，他仅是中间代理商，收集到办证人的信息后，均需要将信息传给其上线天津“常老师”。“常老师”不仅可办理假证，而且这些假证可以在网上查询。
　　公安机关遂顺藤摸瓜，一举抓获本案被告人、原天津某研究院老师常书燕，并发现其非法数据均来自中国大陆以外的9台服务器上。由此，一个以罗庞洁等被告人为首的集入侵网站、架建非法查询链接、篡改数据库、盗卖个人隐私数据库资料、制贩假证件于一体的庞大网络犯罪团伙开始浮出水面。
　　法院经审理查明，2009年至2012年间，罗庞洁、韩洋洋、陈支农、许海彬等13名被告人先后通过腾讯QQ或电子邮箱、手机等联系方式，在网上向他人收集要办假专业技术资格证的人的信息资料数百份，并通过侵入各地政府人事网站创建非法查询窗口和链接的方法提供虚假查询认证，伪造假专业技术资格证，各自从中非法牟利。
　　罗庞洁让杨忠来、许海彬成功侵入50多个政府人事网站，添加到网上信息资料500多份。韩洋洋指使杨忠来、王鹏飞成功侵入的网站有22个。常书燕、陈小明、王明涛、李生、黄梦琦、许荆祥等人作为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的中介，分别向他人收集要办假专业技术资格证的人员的信息资料，随后分别传给各自的上线罗庞洁等人。在要办假专业技术资格证的人到网上查询确认并付款后，常书燕、“天龙”等人让陈支农根据其提供的信息资料伪造专业技术资格证，后将伪造的专业技术资格证通过快递的方式邮寄给要办证的人。
　　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人罗庞洁、韩洋洋、许海彬、杨忠来、王鹏飞、魏新为非法牟利，侵入国家事务的计算机信息系统，创建非法链接，为他人伪造国家机关证件提供网上信息查询，情节严重，行为均已同时构成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和非法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罪，依法应择一重罪即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予以惩处。被告人王明涛、陈小明、李生、常书燕、陈支农、黄梦琦、许荆祥等人伪造国家机关证件，其行为均已构成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法院依据各被告人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主从作用以及悔罪表现等情况，依法作出上述判决。
　　■庭审直击■
　　被告人：“我很后悔”
　　法官讯问罗庞洁：
　　问：你非法侵入政府网站的目的是什么？
　　罗庞洁：贪图小利，为了帮办理假证件的人挂资料上网。
　　问：总共接了几单？
　　罗庞洁：五百多。
　　问：你充当什么角色？
　　罗庞洁：中介代理。
　　问：如何入侵政府网站？
　　罗庞洁：技术方面我不懂。
　　问：你从中获利多少钱？
　　罗庞洁：十万元左右。
　　问：你对你的行为有何认识？
　　罗庞洁：我很后悔。
　　法官讯问许海彬：
　　问：你是什么文化程度？
　　许海彬：初二上了几天就没上。
　　问：你怎么认识罗庞洁的？你们怎么合作的？
　　许海彬：2010年下半年通过网上一个叫上帝之手的人介绍我认识的。他雇用我让我入侵政府网站。
　　问：你怎么入侵政府网站的？
　　许海彬：我自己在网上学的知识，我入侵后罗庞洁会查看该网站看哪个位置适合挂上信息，再告诉我让我添加。或者他自己添加。
　　问：你有帮罗庞洁租用境外服务器空间吗？
　　许海彬：有，香港的，每月80元。
　　问：他如何支付报酬给你？总共支付了多少钱？
　　许海彬：汇款，总共有8万多元。
　　■本案看点■
　　80后团伙如何制造网络制贩假证惊天大案
　　由于案情重大，公安部将该案挂牌督办，全国各地警方集中力量，截至今年7月，先后捣毁了118个涉案从事制贩假证、黑客入侵的窝点，165名犯罪嫌疑人落网，收缴虚假证书超过12万本，虚假印章超过1万枚。在这次收网行动中，据不完全统计，共有180多个政府人事网站被黑客入侵，300多万条涉及个人隐私的资料被盗卖，涉及3万多人办理各类假证的数据，涉案金额3亿多元。
　　以本案被告人罗庞洁等为首的特大网络制售假证犯罪团伙中有13人在广东揭阳被审查起诉，令人没有想到的是，13名被告人大都是80后、90后，依旧是一张张稚嫩的脸。他们是如何炮制出惊天大案的呢？
　　黑客与办证代理
　　2010年下半年，被告人罗庞洁开始为他人伪造专业技术资格证并提供网上查询。罗庞洁通过腾讯QQ与被告人杨忠来、许海彬取得联系，自己出资让两人分别在美国、香港帮其租用服务器空间。
　　杨忠来是罗庞洁的下线，他根据要求负责编写查询窗口的ASP程序，创建数据库。罗庞洁安排杨忠来、许海彬侵入各地政府人事网站，侵入成功后在其指定的链接上挂一个查询窗口，点击查询窗口便自动链接到其数据库。
　　而被告人陈小明则是罗庞洁的办证代理。罗庞洁通过腾讯QQ或电子邮箱，与陈小明进行联系，收集陈小明提供的办假专业技术资格证的人员的信息资料，并按办理的假证数量，每本向陈小明收取150元至200元的费用。
　　一旦办假证人员的信息资料添加到杨、许两人制作的数据库之后，办假证的人在政府人事网站的网页上点击查询窗口便能顺利查询相关信息。罗庞洁让杨忠来、许海彬成功侵入的网站有重庆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网、内蒙古编制职称网、连云港市人事网等50多个网站，将信息添加到网上的假证500多本。
　　跟杨忠来合作的还有被告人韩洋洋。韩洋洋负责收集办假证人员的信息，并将材料通过QQ传给杨忠来。杨忠来也用上述手法侵入政府人事网站，从中牟利。2011年春节后，韩洋洋向QQ昵称分别为“天龙”等人收集办假证信息，每份收取150元至200元。同年八九月份，韩洋洋还叫另一被告人王鹏飞提供技术支持。
　　后来，韩洋洋让王鹏飞做了个添加数据的窗口并将该窗口以每月1万元的价格租给“天龙”。韩洋洋让杨忠来、王鹏飞等人侵入成功并能添加假证信息的政府人事网站有揭阳人事考试网等22个。
　　在13名被告人中，罗庞洁、韩洋洋、许海彬、杨忠来、王鹏飞、魏新负责侵入国家事务的计算机信息系统，创建非法链接，为他人伪造国家机关证件提供网上信息查询；而被告人王明涛、陈小明、李生、常书燕、陈支农、黄梦琦、许荆祥则负责伪造证件。
　　“涉案人员多、行业广，证件种类繁多，且分工细，隐蔽性强，危害大。”承办法官介绍，本案中被告人之间有分工、有合作，分别承担不同的角色。
　　复杂的上线下线
　　在13名被告人中，有专门负责入侵网站的黑客，有专门制售假证的办证代理，还有负责收集办证信息的资料员。一个黑客可能会对口多个代理，而一个代理也可能对口多个黑客，他们分别有不同的上、下线，形成了互相联系又相对独立的周密制售网络。
　　下线代理主要负责招揽生意，并把客户信息告知上线，然后将上线制好的证件发给客户；下线代理在招揽生意时，还需要注意客户的需求是否在被入侵的政府网站的范围内。
　　“我们能提供虚假的网上证书查询认证。如果不入侵的话，假证就很难卖出好价钱。”被告人许海彬交代。
　　各级代理的最上线之一是现年24岁的罗庞洁，不但统筹代理业务也是黑客的组织者和联系人。许海彬、魏新、杨忠来是其下线。
　　据罗庞洁交代，完成证件制作并交付客户后，客户即可登录政府网站认证，一般是口头告诉客户认证网站，由客户自行登录并输入姓名、身份证编号、证书编号等信息。有时，证件也会刻印网上认证的政府网站地址和相关流程。但是，客户在网站所看到的认证信息，或者是黑客入侵网站后非法添加的“莫须有”的数据库，或者是黑客对政府数据库中他人信息的恶意篡改。
　　被告人陈小明是办证代理，既是罗庞洁的下线，也同时是王明涛的下线。从2010年下半年开始，陈小明分别与QQ昵称分别为“敬亭山”、“王飞”、“代理女”、“一生有你”、“蚂蚁的奋斗”等下线联系，收集他们提供的办假证的人员信息。然后，他将信息资料分别发给被告人罗庞洁、王明涛及QQ昵称为“龙腾盛世”的人等上线，将资料分别挂到湖南人力资源网、湖北孝感人事网等21个人事网站。办理过程中，陈小明按每份向下线收取500元至600元的费用，向上线支付每本200元至300元的费用，从中牟利。
　　据了解，每个黑客或代理既有自己独立权限的网站，也有共享权限网站，为牟取最大程度的利益，彼此之间联系密切。
　　隐蔽的庞大利益链
　　“一个普通假证件，其身后隐藏着一条庞大利益链。”法官介绍，通过网络这一平台，为了牟利，代理人、黑客、制作假证件人等纠集在虚拟世界里，团伙成员之间多数互不相识，用QQ及邮箱等沟通联络、收发有关的涉案资料，并通过银行划款，隐蔽性极强。
　　“只要你需要，我们就能做。诚信合作，信誉第一。”制贩假证犯罪团伙公然打出如此招揽广告，并承诺“我们可以通过内部关系获取执业资格证书，证书编号可在政府网站查到。”
　　黑客许海彬是罗庞洁手下的一名“技术骨干”。据他交代，根据入侵的难度，每成功入侵一个政府网站，罗庞洁会付300元到1500元不等的“报酬”。
　　同时，许海彬还通过QQ或电子邮箱与其他代理人联系，背着罗庞洁将办假专业技术资格人员的信息资料添加到罗的数据库，每添加一份收取200元的费用。
　　而黑客杨忠来先是和韩洋洋合作，后才跟罗庞洁合作，每侵入一个网站便能获得2000元至4000元不等的报酬。
　　“虽然所篡改的网站数据库数据、添加的非法链接都比较隐蔽，但难免会被政府的技术人员找到并修复。为了客户能持久地进行网上认证，不会产生怀疑，我会经常再篡改、再添加。”许海彬说。
　　除了黑客，制证人也不可或缺。陈支农就是其中之一。他每次收30到50元，“客户要什么证件，我就做什么证件。交易成功后，客户就给我汇钱。”
　　据介绍，罗庞洁为首的犯罪团伙由于能够提供“经得住网上查询认证”的假证书，向办证人收取办证费用也是“水涨船高”，每本从4000元至10000多元不等。
　　“根据入侵网站难易程度，有300元至1200元的报酬。一个月有4000元左右的收入，两年‘赚’了8万多。”被告人许海彬如此交代。而其上线罗庞洁则交代说，“将数据整理好发给许海彬，每条数据获利200元，两年获利10万多元。”
　　■新闻调查■
　　是黑客太高明
　　还是网络有漏洞
　　只有初中文化的神秘黑客，制假证者竟是搬运工出身。可就是他们，制造了这起轰动全国的网络制贩假证大案。
　　许海彬，是团伙里的“90后”，网名“宝宝”。圈内人都叫他“小宝”，是个挺有名气的黑客。在看守所里，小宝告诉记者，他来自河北，是个父母离异的苦孩子，“从懂事开始，父母就不停地吵架。”从小学到初中，小宝的成绩一直都在班里排前三名，由于家庭的原因，加上从念初中开始迷上了网络，初二没念完就辍学了，之后就开始离家打工，大约两年前，他的父母离了婚。
　　小宝当过网吧的清洁工、网管，还打过其他一些零工，后来跟朋友去了北京。在北京，他糊里糊涂地过日子，直至有一次，由于QQ号被盗，他开始钻研黑客技术，不久就成了一名颇有点能耐的黑客。有一次，他看到有人在QQ群里发信息，要找懂黑客技术的人办事，并许诺给予报酬。无所事事的小宝一来出于好奇，二来也想通过自己的技术解决生活出路，于是就与其联系。
　　小宝联系的人，正是后来成为他最主要上线的本案被告人罗庞洁。“罗庞洁跟我说，不用担心那么多，反正你把网站攻破了，把资料放上去，事情办完再把记录删除，不会有什么事的。”面对记者，小宝仍然有些稚气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无奈：“后来想想，当时，我真是被他忽悠了。”
　　小宝回忆，自己所“黑”的第一个政府网站，是江苏省某地级市的网站，而最后被他所“黑”的，则是黑龙江省一个地级市的网站。尽管一开始做心里有些不安，但是面对丰厚的报酬，小宝也渐渐地迷失了，终于心安理得地一再入侵政府网站，添加、篡改数据。从2010年下半年至被抓获，小宝赚了8万多元。“我想过了，出去之后，我会找一份正当的工作，用自己的技术帮助别人维护网络安全。”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陈支农是湖南省双峰县的一名农民，早年是一名木工，后来转行当了搬运工人。公安机关在他的住所中，搜到了上千本空白的假证和数千枚假印章。“我不懂电脑，上网跟人聊天打个字都要好半天。”陈支农自称之所以做假证，一个原因是他们那地方很多人都在搞这个，另外还因为自己的老婆腰椎间盘突出，没有劳动能力，所以自己要想办法多弄些钱。他说，接到活之后，就把空白的假证拿给别人打字、盖章，做完了再寄出去。
　　是黑客太高明还是网络有漏洞？记者注意到13名被告人中只有3人是大专学历，大部分都是高中、初中文化，并没有系统学习过计算机专业知识。可是，他们入侵政府网站却如入无人之境。有专家指出，目前各级政府机关的网络安全防范能力较为薄弱，手段过于单一，且没有定期不间断的进行网络巡查，客观上也纵容了上述行为。
　　北京邮电大学互联网治理与法律研究中心主任、教授李欲晓表示，“网络犯罪已经走向专业化。该案属于有预谋的犯罪行为，带有很大的欺骗性，而且犯罪嫌疑人具备较强的反侦查能力，给网民识别其犯罪行为带来一定难度。”
　　法官建议，要加强国家事务的计算机信息系统的管理，提高科技含量，尽量减少计算机信息系统被侵入的可能性，在发现被侵入时要及时切断非法链接，使犯罪分子不能得逞，要及时报警，由政法机关追究犯罪分子的法律责任。